ZT: 那套四元三角钱的《约翰·克利斯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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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伊犁 于 2011-02-25, 17:31:35:

回答: 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的BS之初就是 由 Amargi 于 2011-02-25, 14:48:43:

引用:
上个月,上海电视台做一档纪念大翻译家傅雷先生的专题片。我意外有幸成为众多采访对象之一,以八○后写作者的身份谈傅雷先生的翻译经典《约翰•克利斯朵夫》对我写作产生的影响。

  现在回忆一下,采访时我说的话加起来也就十句。但为了使这十句话都不成为虚头巴脑的废话,我在前期做了半个多月的准备。所谓准备,其实就是把《约翰• 克利斯朵夫》温习一下。虽然掐我兰花指一算,距上次读此巨著并未太久。这些年来,我几乎每隔三年就要通读一遍《约翰•克利斯朵夫》。而回想第一次读——其实应该说是第一次接触,就要追溯到小学时看的连环画版《约翰•克利斯朵夫》了。

  那时候我就十分被它吸引,不为其深沉浩荡的主题和激情动人的文字(它们在那种把名著打散重构、简而化之的连环画里根本无从体现),而是为了插画家笔下克利斯朵夫英俊的面庞和动人的风姿(后来看完原著才知道,插画家把约翰•克利斯朵夫画那么帅完全是误导,而那种柯克道格拉斯式的下巴,则显然是为了配合一些人对于约翰•克利斯朵夫就是贝多芬的读解)。至于小说的故事情节,我当时并没太入心。只是幼稚地愤然:这个叫罗曼•罗兰的家伙凭什么让才貌双全的音乐家命途多舛情路坎坷呀。愤然过后,也就该干吗干吗去了。

  上初中,在父亲书橱里偶然又扫到《约翰•克利斯朵夫》几个字。这一回,是淡茶色的四本,一九八○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傅雷翻译,四元三角。真真正正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回想起脑子里克利斯朵夫那怒目圆瞪的刚毅俊脸,我不禁再次翻开,准确地说是第一次真正翻开这部“人类灵魂的史诗”——这种认同乃是后话了。当时虽然自诩少年早慧,还是没慧到此等悟性。但当我历经几个月时间,磕磕绊绊不屈不挠地读完这部对于初中生来说许多篇章过于深沉晦涩的大部头之后,还是被深深深深地震撼了。之所以用了四个“深”,实在是想表达出当年的震撼有多强烈。现在回忆起来,自己那涨得通红的流泪的脸还是清晰可见。在它之前,从未有一部书或一篇文章如此撼动我的心灵。在它之后,打动我的作品虽然陆续出现(这世上好书好作家实在很多),但《约翰•克利斯朵夫》对于我的意义永远无可代替——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肉麻啊,但我知道此书诞生近一百年来,全世界与我有同样感受的读者不计其数。

  在《约翰•克利斯朵夫》的译本序里,介绍罗曼•罗兰年轻时候曾下决心说:“不创作,毋宁死。”而当我合上《约翰•克利斯朵夫》最后一册之后,则托着下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潮澎湃地感叹,能写出这么伟大的作品,写完之后立刻死去也值了。而这种感叹,也一直持续到日后的岁月里,在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不自觉重新翻阅《约翰•克利斯朵夫》片段的时候,时不时跳出脑海。而且我要光荣地追忆并认定,我从初中开始的文学写作,受《约翰•克利斯朵夫》影响极大。罗曼• 罗兰那满怀激情和力量感的深沉文笔,高超的叙事和描写能力,都让我五体投地到心神不宁的程度。而比这更加重要的是,他笔下流露出来的博爱悲悯的人道主义精神,疾恶如仇的社会正义感,对真善美永不停歇的追求,与黑暗丑恶永不妥协的斗争精神,都从各个方面十分立体地渗入我的心灵,以我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力量,在我人格形成的最重要时期,对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产生了巨大、深远而稳定的影响。进而,也就毫无疑问地影响到我日后逐渐定型的写作主题精神。

  升高三前的假期,我再次把《约翰•克利斯朵夫》完整阅读了一遍。这次的阅读速度跟随自己智商和情商的提升而提升很快。更让我惊喜的是,自己当初阅读时的激动再次以几乎全新的程度重现。它曾经赐给我的东西,还都全在。而我竟然又从书里读到了许多以前从没发现的东西——我不能准确说出那些东西具体都是什么,但我知道,经典名著大抵都有如此功效:让各个年龄段的读者,每读一遍都有新发现,新体会。它们永垂不朽的道理就在这儿。只不过,成长中的孩子被好书一次次碰撞到心灵时,这种感受尤为强烈罢了。

  上大学后读书开始偏向短小,大部头渐渐看得少。但《约翰•克利斯朵夫》与《红楼梦》一起,始终放在我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对罗曼•罗兰的崇敬如旧,对《约翰•克利斯朵夫》的热爱如旧,而它给我带来的思考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越来越微妙。我内心总是暗暗惊叹并沮丧于它魅力的无法超越——诚然,这种自不量力的沮丧本身就有点可笑,但我仍然、并一直会把《约翰•克利斯朵夫》当做我写作的终极奋斗目标,别人管不着。

  把话拉回开篇提到的采访。虽然一共只说了十句话,但我非常感谢这次机会。因为它让我第一次严肃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现在才有此意识真是有点晚):阅读外国作家的作品,翻译真是太重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看傅雷先生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此番为了探寻差异,我特意去王府井书店买了一套别家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装帧精美,价格不菲,但我跳着读它唯一的结果,就是让我无比怀念家里那套四元三角钱的傅雷版《约翰•克利斯朵夫》。

  采访时,我面对镜头老老实实地说出心里话:我当年第一次读《约翰•克利斯朵夫》时,压根儿没想过它是经过翻译的。因为我幼稚而固执地认为,我所读到的每一个字,都是罗曼•罗兰自己写的。我虽完全不懂翻译,但我总是觉得,让读者在阅读时就一直感觉翻译得好的作品是不成功的。翻译家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能让自己的深厚功力与作品天衣无缝地融合,让读者完全忽略翻译的存在。让自己读每一个句子时,都觉得作者与自己的心灵直接相通。为此,回头好好想想,我不由得深深敬佩并感激傅雷先生。这么多年我为《约翰•克利斯朵夫》沉醉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功劳。但我相信,以傅雷先生高洁卓越的文品人品,一定是乐于看到读者如此的。伟大的作品配上伟大的翻译家,作为《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文版的读者,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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